对话丨无套的时候他们在想什么?

无套

无套的时候他们在想什么?

「我预设我的每一个性伴侣都是HIV阳性」,一位男生表示,在发生性关系前,他会做出这样的预想,这会让他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无套而侥幸的心理。

嘴上都说知道「戴套」,私下里却总有人因为各种理由「无套」。虽然我们或许不愿承认,但这似乎就是「人间真实」。

「其实大家对『戴套』的知晓率是非常高的。但人们在私下里『戴套率』始终上不去,几次里总有那么一次『无套』。」从事防艾公益工作超过十年之久的姬广宇对淡蓝说。

就像疫情期间出门我们也会偶尔忘记戴口罩一个道理,他说,「人们做不到人生里的每次性行为都戴套,是个客观事实。这也是世界卫生组织在全世界推广PrEP(暴露前预防)和PEP(暴露后阻断)的一个人性的大背景。」

我们应正视「无套」这个与我们每个人相关的话题,并真正意义上了解它。

于是,我们直白地发出提问——
「你为什么无套?」

01.过程中,他竟然没戴套就……

讲述者:29岁,HIV阴性

人生中唯一一次无套是在2017年。当时在和性伴侣滚床单的过程中,中途他状态不好,我们暂停了一会儿。后来好了之后,他竟然没戴套就……
我其实一直都很有安全意识,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妥了,甚至也立刻说了「还是戴上吧」,但是当时双方都是兴奋的,他没有停下,我也就懵了,所以鬼使神差地也没有停下来。后来真的非常后怕。

02.他是很体面的人,我太喜欢他,也太信任他了

讲述者:27岁,HIV阳性

当时对方觉得不舒服,就很小声地说「可不可以不戴套」。我当时觉得他是一个很体面的人,而且也很有知识,我就想,他肯定知道自己是阴性,也会对我负责,才会这么讲。我太喜欢他,也太信任他了。

一个星期以后,或许他也觉得后怕,就去检测了,阳性。他打电话提醒我去检测,也是阳性。

说实话,那是我第二次无套。第一次之后检测了是阴性,就侥幸了。

03.我对象认为,戴套就等于背叛

讲述者:31岁,HIV阴性

我其实非常重视安全,所以长这么大是坚持每次戴套的,除了和现任在一起的这些日子。

我和对象已经在一起五年了,对方又是非常容易没有安全感的人,我如果坚持戴套,他就会认为,要么是我偷吃了,要么是我不信任他。那我还能说什么呢?所以戴套这件事对我们而言真的很难。

04.和半年以上的对象会无套,很难说是信任还是侥幸

讲述者:27岁,HIV阴性

我非常少无套,总共不超过五次,都是和对象,而且是相处半年以上的那种。每一次无套之后都会立刻测试,测试之后,继续无套。固定性伴侣之间,我对对方是有信任的。如果你说这是一种侥幸的话,可能也算吧。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因为信任出了差错被感染,那我也只能被迫接受。

05. 20岁之前,我是不知道要戴套的

讲述者:32岁,HIV阴性

20岁之前,由于小地方没有性教育,我是没有意识到要戴套的,我认为HIV离自己很遥远。

直到大学的时候,有一个男孩子很受欢迎,我心想,如果他的性伴侣很多,感染性病的机会也会更多吧。在那之后,我就从来没有无套了,完全不会无套,和伴侣做爱也会戴套。算是自我教育、自我管理了吧。

06. 我一度恐艾,次次戴套,就一次放松警惕

讲述者:26岁,HIV阳性

我其实一直都非常注意安全,甚至一度恐艾,阅读过很多专业知识。有一次被对方中途摘掉了安全套,我发现后直接停下来了。虽然他告诉我是阴性,我依然吃了一个月的阻断药。

即使是这样,后来我还是没有躲过。

那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,我们一开始是戴套的,但在中途休息过后,他在开始前突然说不要戴了吧。我觉得他那么好看,国际名校毕业,从事体面的工作,一定很有安全意识。但这些都是一瞬间的想法。在那种状态下,我没有拒绝,后来也在侥幸中没有吃阻断药。于是,我阳性了。

之后我问他,你是不是阳性,建议去检测一下。他却说自己是阴性,还发来检测试剂的照片,真假难辨,但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。

07.无套的快感更强

讲述者:28岁,HIV阴性

我和长期可信任的性伴侣会无套,我们也会一起检测。我相信即便他出去偷吃,也会安全性行为。我也相信,即便他高危了,也一定会跟我说。但这只是我对他的判断,或许这是对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信吧。但我还是认为,无套的快感更强,或许在未来会考虑长期服用PrEP。

08.越是肌肉帅哥,往往感染风险越高

讲述者:25岁,HIV阳性

我感染HIV四年了,也是一名感染者关怀志愿者。我听到过各种各样因不戴套而感染的原因。我举几个例子:
– 竟然有人认为如果没有怀孕的风险,戴安全套就只是为了保持干净卫生,只要做好润滑就可以了。他根本不知道安全套对HIV和性病的预防作用。
– 有人对乳胶过敏。
– 有人觉得无套会让他产生心理上的特殊快感。
– 有些人知道一些知识,认为只要没有看得见的伤口,感染概率就极低,吃阻断药又嫌麻烦,就侥幸了。
– 很多人被感染都是因为「信任」,其实「信任」的背后是冲动和无知。
– 竟然有人认为,「我大概逃不过HIV的吧」,于是自暴自弃。
– 有人觉得HIV治疗已经非常成熟,感染也不必害怕,自己承担后果。

或许是因为歧视客观存在,我们身边看不到敢于「出柜」的HIV感染者,所以人们都以为HIV离自己很远,其实不然。越是肌肉帅哥,越是有魅力的暖男,往往风险越高。

09.我会把所有人都当作是HIV阳性

讲述者:38岁,HIV阴性

我会默认所有人都是阳性,因为感染和不感染,就是0%和100%的区别。只有你把所有人都当成阳性,你才会避免侥幸心理。我能这么想,也是因为我曾经在相关公益组织。

但即便如此,我还是有那么两三次没有戴套。都是因为,他说,你可以不戴套吗?我有犹豫过,可还是答应了。

有一次,我真的被吓死了。无套后过了几个月,他去做医美,被查出是阳性。我知道后,就认为自己肯定中招了。我陪他去疾控检测,结果我是阴性,侥幸没有感染。

那次之后,我也意识到,我接受过非常好的性教育,但是冲动依然是魔鬼。很多人会对感染者进行道德审判,但我觉得冲动是人之常情,谁还不会犯错呢。不过我们每个人还是要尽量用更充分的保护措施,比如PrEP,在发生关系前,把每个性伴侣都当作是HIV阳性,把保护自己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。

00.我们要正视人性中的弱点

讲述者:姬广宇(防艾公益工作者)

做不到每次都戴套,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或许是一种客观事实,这是人性的体现。每个人都会有松懈、疏忽的状态,跟每个人都会上班迟到、忘带钥匙是一样的,没有人能保证100%不犯错。

人们在看不到危险的时候,就会认为危险不存在,就会低估它的伤害,于是就会一步步试探。在犯错的空隙中,有的人幸运,没有被感染。有的人不幸运,被感染了。

有研究显示,有一部分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戴套的,不管如何干预。也有一部分人,经过干预后,养成非常良好的习惯。但不能忽视的是,绝大多数人,都是在中间地带,即经过教育和干预之后,依然时戴时不戴。虽然令人担忧,但这就是现状。

青年人群可以说是最「危险」的人群。他们在宿舍、在家里,或是不敢去获取安全套,或是不方便储存安全套。一旦发生性行为,往往是如果对方有,就戴;没有,就不戴。而且年轻人容易在荷尔蒙的冲动下,发生偶然性行为。恰巧遇到喜欢的人,但是没做好准备,又担心错过,于是就无套了。

在成年人中,稳定的固定伴侣之间,是最容易不戴套的。人们总是认为戴套就等于出轨,就很难干预。在有伴侣的人当中,感染源主要来自伴侣。通常是成双成对地感染,而且由于固定伴侣通常忽略检测,发现时间相对都比较晚,不少案例甚至是艾滋病病发才发现。两个人在一起五年十年了,也说不清谁感染了谁。

四五十岁的人群中,有很多人不喜欢使用安全套的。他们在过去没有使用安全套的习惯,新的习惯会让他们不适应。而且戴套的流程往往会影响到这部分人群性行为的连贯性,较大程度地影响性体验。

老年人的话,在近年来呈现出HIV感染高发的趋势。一来他们的知晓率不如年轻人高,二来一些人不负责任地认为年纪大了,得不得病都看得很淡。
还有一类就是性工作者。调查显示,性工作者的安全套使用知晓率是全人群中最高的。但是相比要价更高的性工作者,一些收入更低的性工作者会为了赚更多一点钱而偶尔无套。这种偶尔会养成习惯,越来越多地尝试无套。

因此,我们呼吁大家在继续坚持使用安全套的基础上,也使用PrEP或PEP来保护自己。这不是替代关系,而是补充。

从另一个层面讲,我们应该承认每一个人人性中的弱点,拒绝对HIV感染者的歧视与偏见。

我们必须意识到,HIV就在我们身边。

预防HIV,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。